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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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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章

大慈恩寺在晉昌坊, 是本朝孝帝為感念生母佑章太後所建,幾十年過去,這裏依舊人來人往, 香火不減。

陸懷卿站在寺前望著喧鬧的人群默默出神。

這是她第二次來到大慈恩寺。

上一次來到這裏, 還是前世傅葭臨酒後許諾讓她來這裏,允她為已經去世的親人和漠北生靈死於戰火的生靈祈福。

那時她獨自一人在雲安和江德忠的陪伴下, 來到此處,而現在……

“阿卿怎麽不進去?”謝識微偏過頭看她。

陸懷卿連忙低頭, 壓下眼底略帶悲戚的神色。

現在的她不僅沒有像前世那樣一無所有,她還擁有新的親人。

“我瞧這裏人還真多,不是說慈恩寺是皇家寺廟嗎?我怎麽瞧尋常人家也來這裏。”陸懷卿緩過來, 笑著打岔。

她記得前世她來祈福時, 這裏來來往往根本就沒有幾個人。

江德忠和他說,這裏除了皇家,就只有世家高官們能來慈恩寺。

“當今陛下仁愛,說佛家講眾生平等, 登基後就放寬了對大慈恩寺的監管。”謝識微輕笑。

陸懷卿怔然, 又聽謝識微道:“不過像陛下來時,自然不會讓閑雜人等進來。”

也就是說,前世她來時人那麽少,只能是傅葭臨下令不許旁人打攪。

至於他這麽做的原因——陸懷卿回憶起前世她和他說,她沒有親人的事情。

望著眼前三三兩兩和家人們結伴出行的人,陸懷卿心裏對傅葭臨的“討厭”更勝幾分。

可惡的傅葭臨,就是不張嘴多說幾句人話,一開口就只會嚇唬人和說謊話。

“阿卿, 你瞧那就是大雁塔。”謝識微道。

陸懷卿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,果見一座巍峨的寶塔矗立在那裏。

她曾經聽阿塔提過這座塔, 說是學子們倘若中了進士,就會到這座塔下寫下自己的名字。

曲江流飲,看盡春花,塔下題名……阿塔口中的長安是那麽風流美好,以至於她曾無數次憧憬這裏。

前世漠北發生變故後,她根本無心享樂,此刻她卻終於有閑心回憶起阿塔口中的畫面。

翩翩少年揮毫筆墨,意氣風發……等等,陸懷卿突然看到塔下真的有人。

一身青衫的少年看著她,嘴角揚起,露出一個她熟悉而陌生的笑容。

是傅葭臨。

他隔著人海,遙遙看見了她,就沒有再移開眼。

“謝娘子好,銀雀公主好。”傅葭臨走向她們二人,極為有禮向她們二人行禮。

謝識微笑著回禮,陸懷卿卻呆呆的不自覺的紅了臉。

半晌,她才回了個不三不四的禮。

陸懷卿好像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熱,胸膛裏的心撲通撲通,像羯鼓聲般緊湊急促,當真是好生奇怪的感覺。

她又瞧了眼前的傅葭臨。

少年把頭發規矩梳好,收齊了鬢角,眼裏不再充斥著陰郁,反而被端正清明填滿。

就好像突然換了個人一樣。

而這樣的傅葭臨恰好是陸懷卿最喜歡的“謙謙公子”的模樣。

“你怎麽忽然就不見了。”王垠安終於從人流裏擠了過來。

他氣喘籲籲,心裏忍不住腹誹。

這個傅葭臨早就知道了陸懷卿今日會來慈恩寺,偏偏還要早早來這裏等著,裝成偶遇的樣子。

就他一天天閑得慌。

陸懷卿心裏的奇怪感覺還在,結結巴巴問:“你、你們怎麽今日也來慈恩寺了?”

“年底了,想著來替父皇母後祈福。”傅葭臨道。

王垠安聽到這話,忍不住道:“編也不知道編個像樣……”

傅葭臨冷冷看了他一眼,他急忙改口:“對啊,五殿下真有孝心!”

也是,陸懷卿又不知道傅葭臨對他父皇母後不在意的態度。

嘖,王垠安真是服了。

傅葭臨不知被禦史參了多少本寡義,被他母後嫌棄冷心冷情也不知多少年了。

這麽多年,他就是不聽、不在乎,我行我素活到現在。

這樣一個人,居然也有裝孝順這一天。

陸懷卿還真是有本事,能讓傅葭臨回頭。

可惜陸懷卿此刻害怕被人看出她的異樣,並沒有看到王垠安看向她時“真乃神人也”的敬佩眼神。

倒是謝識微輕笑:“五殿下當真孝順。”

傅葭臨笑著點了下頭,目光不自覺掃過陸懷卿,又像是避嫌般慌忙移開。

“皇兄今日也在慈恩寺,想必與謝娘子應當早就約好見面了。”傅葭臨道。

陸懷卿這才從奇怪的情緒抽離過來。

聽了傅葭臨的話,她終於想起來傅葭臨喜歡他堂姐這回事。

今日還沒出門時,東宮就派人來送信,說是太子殿下讓她堂姐祈福完見一面的事。

但陸懷卿沒有想到傅葭臨居然會跟過來。

他竟然這麽喜歡她堂姐。

謝識微想起了自己和太子約了見面一事,急匆匆和陸懷卿交代幾句,就跟著宮人去見太子了。

“別不開心啦。”陸懷卿見傅葭臨不語,主動安慰他。

原本在想著該怎麽和陸懷卿找話聊的傅葭臨楞住。

就連王垠安都有些不解,什麽不高興啊?

傅葭臨今日從見到陸懷卿開始,他的嘴角就沒有壓下來過。

“王垠安,今日我堂兄也跟著太子殿下來了慈恩寺,想必現在應當在廂房。”陸懷卿道。

她得和傅葭臨打開天窗說亮話,就得支開王垠安。

果然,王垠安一聽說那個最近有事沒事,就趁著白日他去戶部時,站在他姐姐繡樓外,試圖引誘他姐姐的謝知寒也在。

他二話不說就去了後院廂房找人。

“你想說什麽?”傅葭臨垂眸看陸懷卿。

他一眼就看出了陸懷卿這是故意支開王垠安。

陸懷卿神情掙紮,小聲道:“那你要先答應我,不管我說什麽,你都不能生氣哦?”

“不生氣。”

陸懷卿看傅葭臨今日好像真的很好說話的樣子,她斟酌著措辭:“你不能在一朵花上,賴一輩子不是?”

傅葭臨聞言皺眉:“你說什麽?”

“我說不管你再喜歡一個人,人家不喜歡你,你就不能纏著人家不是?”陸懷卿道。

她看到傅葭臨楞住,重覆她的話:“不喜歡我,我就不該繼續纏著她?”

“對啊!”陸懷卿用力點頭。

她堂姐是真的喜歡太子,如今兩人的婚期都已經定在了來年二月初七。

勸不了她堂姐不嫁太子,那她就只能勸傅葭臨別又想不開。

“你可以放下這份喜歡,去做別的事情啊。”陸懷卿說著說著,全然忘了自己剛才的悸動。

她掰著手指和傅葭臨道:“你劍術那麽好,完全可以做個大將軍,守衛邊疆;就算不做大將軍,你也可以做個江湖俠客……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傅葭臨打斷陸懷卿的話。

原來陸懷卿是察覺到他的喜歡了,她不僅察覺到了,她還勸自己不要喜歡她了。

傅葭臨不自覺攥緊手,甚至都忘了答應陸懷卿的,要好好愛惜自己。

疼痛從手掌心傳來,傅葭臨卻渾然不在意,默默瞧著眼前陸懷卿眼中的真誠。

陸懷卿真的是很好的人。

這樣的她即使發現自己被一只惡犬惦記,她也沒有露出嫌惡的神情。

她這樣善良又明朗的人,就連拒絕人,也會先考慮對方的感受。

是他不好,給她徒增煩憂,還讓她反過來安慰他。

陸懷卿察覺到不對:“傅葭臨,你是不高興嗎?”

難道她說的話,還是不對嗎?

“不,”傅葭臨搖頭,“你說的很對。”

他道:“是我自以為是。從今以後,不會再纏著你。”

纏著她?

陸懷卿忍不住皺眉,傅葭臨這都說的些什麽啊?

她明明是說讓他不要一直惦記她堂姐,別為此又殺他皇兄了——不對!

陸懷卿猛地擡頭,就看到傅葭臨眼裏翻湧著的偏執愛/欲。

“但是,你讓我放下這份喜歡……”傅葭臨將眼底的偏執盡數壓下,似乎是想盡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嚇人。

他苦笑:“我做不到。”

可能是在中秋的那個夜,也可能是在長安途中的某個夜晚,又或許……

早在陸懷卿開口和塔木賽馬救下他時,那顆名為喜歡的種子就已被種下。

那日他捂著受傷的手,在漠北熾烈的陽光下跟著燕商們等死。

而陸懷卿騎白馬,揮著絞金皮鞭而來,她燙著牡丹金紋的紅紗被風吹得招搖,輕而易舉就烙進了他心裏。

她明艷一笑,驕傲又自信:“你們且等幾日,本公主一定來救你們。”

原本他早就想好直接一劍了結那個塔木,就立刻離開漠北。

可是那日陸懷卿來了。

她還許諾會來救他們,那是他第一次聽人說會救他,也是第一次被人選擇。

那般新奇的感受,讓他決定留下,想看看這小公主究竟會不會來。

現在想來,那是他過往十幾年人生裏,做的最正確、最無悔、最幸運的抉擇。

就算會陷入一場註定仰望而無望的單戀,他也甘之如飴。

“傅葭臨,你不是喜歡我堂姐嗎?”陸懷卿反問。

她的這句話卻讓傅葭臨好像不知所措起來。

陸懷卿忽然發覺不對。

難不成,傅葭臨喜歡的人居然是她?

“你……”

“救命!”

陸懷卿想要追問的話,被突如起來的意外打斷。

有人負傷跑出來,一時之間,本就人多的寺院更是擁擠不堪。

“怎麽回事?”陸懷卿拽住身邊的人追問。

剛剛逃出來的人道:“有、有刺客!就在裏面的禪房!”

有刺客?

陸懷卿二話不說就向裏面去——她堂姐可還在裏面!

她的手卻被傅葭臨突然拉住。

“我手裏有劍,我走前面。”傅葭臨道。

陸懷卿伸手回握住他的手,笑道:“謝謝你。”

“不用。”

傅葭臨拔劍。

他除了上次在紫宸殿外拔了侍衛的劍,殺了許幀以外,他已經很久不曾親自殺人了。

但這次他又一次握緊了劍。

果然,剛進寺廟後院的禪房,他們就看到了院中纏打在一起的刺客和侍衛。

原本被傅葭臨派來保護陸懷卿的暗衛,見他默許也加入了混戰。

陸懷卿看到傅葭臨與人纏鬥,他和世家子練劍大多為了強身健體不同。

傅葭臨的每一劍都直逼要害,劍劍都是奪命的狠招。

陸懷卿知道這是他從前做殺手時學會的。

可惜她今日沒拿她的鞭子——堂姐說佛寺乃清修之地,不宜拿那種武器來。

若是早知他們大燕的殺手,都這般不顧什麽神佛,她今日一定會拿武器的。

說不定這樣她也能幫上忙了。

陸懷卿抄了地上的掃帚想上前,被匆匆趕來卻不摻和的王垠安一把拽住:“別去。”

她焦急道:“你不去幫忙,我去幫也不成嗎?”

“公主啊,我求你別去,五殿下一個人就夠了。”王垠安搖頭。

要是連這點刺客都擺不平,傅葭臨就愧對他曾經的“兵人”身份了。

“你放手!”陸懷卿還是不信。

可是王垠安畢竟是個男子,也曾是個靠刀法吃飯的,陸懷卿的三腳貓功夫自然拗不過他。

而陸懷卿也發現了……這點殺手確實不夠傅葭臨殺。

原本倍數於他們的殺手,很快被傅葭臨殺了一半,他手起刀落,他的腳下是一大片蔓延開的粘膩血腥。

即使是血飛濺到臉上,傅葭臨也渾不在意,眼裏毫無感情地斬殺所有可能的威脅。

“小心後面!”陸懷卿大聲道。

有刺客趁傅葭臨不註意,將劍對準了傅葭臨的後背,陸懷卿立刻大聲提醒他。

可傅葭臨似乎比她還發覺得更早,他調轉劍鋒,直接捅穿了身後偷襲之人。

他向陸懷卿看了過來,在確認她沒有任何受傷後,立刻將目光收回。

可趁著他這一分神,立刻有刺客向躲在禪房門裏的人而去。

陸懷卿意識到是她堂姐躲在裏面,而這些刺客應當就是沖她來的!

也幾乎就是在此刻,陸懷卿看到原本與刺客纏鬥的太子,立刻追上了那個刺客。

他將手中的劍扔出,長劍貫穿了那個刺客的胸膛,但太子也因此失去了自衛的武器。

陸懷卿只知道她堂姐喜歡太子,卻未曾想過太子竟然也如此愛她堂姐。

“怎麽還有刺客!”

陸懷卿聽到身邊的王垠安突然抱怨了一句。

她看到竟然有刺客來增援這隊刺客,那長安巡防營的人呢?

他們儲君都要被殺了,怎麽一個來增援的人都沒有?

難怪前世傅葭臨登基以後,第一個就是把這皇城的守衛全清洗了一遍。

花錢養一堆這種廢物,哪個皇帝能忍受。

“公主,你拿著。”王垠安將一把防身的匕首塞給陸懷卿,迅即抽刀去幫傅葭臨了。

陸懷卿盯著眼前的景象,心裏卻覺得不對勁。

她沒有參與這場混戰,心裏也就格外的清醒些……她總覺得後來的這群人,和之前的刺客不太一樣。

“唔!”

陸懷卿突然被人捂住口鼻,幸好她本就警戒,立刻猛烈地掙紮起來。

“傅葭臨!”陸懷卿用匕首捅了身後人的腹部,立刻大聲呼救。

傅葭臨聽到她的聲音,向她看了過來。

可是她沒能再反抗,一陣劇痛襲來,她眼前一黑,向後倒去。

等陸懷卿再醒來,她的眼前一片漆黑,好像是被人綁住了眼睛,她的手腳也被反綁住動彈不得。

她不敢動彈,怕萬一被綁架她的人發現,只能靜靜感受到身下的顛簸。

陸懷卿很快確定自己這是在馬車上,她卻始終沒有再分辨出什麽有效的信息。

不過馬車行駛得很快,陸懷卿猜測應當是這些人著急離開。

真奇怪,既然對象是她,為何不殺了她,反而像是要將她帶離此處呢?

“籲——”

陸懷卿突然感受到馬車猛地停下,馬也發出一聲尖銳急促的嘶鳴。

外面傳來刀劍相接的聲音,下一刻,馬車突然開始劇烈顛簸起來,像是馬匹突然狂奔起來。

陸懷卿心裏升騰起不好的感覺,她控制不住的輕顫,心生幾分悲涼——這種感覺她很熟悉。

前世喝下那一杯毒酒前,她也是如此。

她總是對死亡過分敏感。

然後在一陣翻天覆地般的猛烈顛簸後,馬車詭異地停了下來。

“陸懷卿!用它把繩子都割斷!”這是傅葭臨的聲音。

他說每個字都像是用盡全力,像是生怕喚不醒陸懷卿,也像是擔心不能救下她。

鐵與木相碰,發出悶悶的聲音,陸懷卿很快明白,傅葭臨是給她扔了把利刃進來。

她試探著尋找劍鋒的位置,輕輕劃開了綁住眼的黑布。

夕陽的明光立刻鉆進她的眼睛,將她的眼睛刺得生疼,在短暫的疼痛後,她終於看清了眼前的景象。

陡峭的斷崖邊緣,大半個馬車已然懸空,馬匹早已墜落谷底,連接馬匹與車身的轡繩也斷得徹底。

而唯一拉住整輛馬車的是一塊不自量力卡住左側車輪的山石,和一個更“自不量力”的少年。

冬日的殘陽灑在傅葭臨身上,他的眼尾泛著紅,不知是殺紅了眼,還是不自覺哭了。

血從少年拽住軾板的手上不斷滴落,他卻絲毫不覺疼痛,咬緊牙關,想再為她爭取更多活的機會。

傅葭臨:“快把繩子割斷上來!”

陸懷卿在劍鋒上蹭了好幾處,終於將腳上的繩子弄開。

但她卻看到了傅葭臨的嘴唇已經蒼白,她已經不能再花時間割斷手上的繩子了。

“傅葭臨,我要跳了。”陸懷卿道。

她瞅準契機,向傅葭臨所在的山巔跳了過來。

與此同時,傅葭臨松開了拽住馬車的手,卻還是無可避免被馬車往下帶,跟著馬車一起跌落懸崖。

“傅葭臨!”

陸懷卿突然意識到傅葭臨根本就是騙她的!

這人在選擇救她前,就已經明白了他和她只能活一個。

而傅葭臨選擇了讓她活。

陸懷卿坐在懸崖邊神情呆滯了好一會兒,過了一刻鐘終於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。

她真的很害怕,她也有過死一次的經歷,但讓她對傅葭臨的死無動於衷,她做不到。

日近西山,冬日的太陽總是很早就落下了。

陸懷卿順著陡峭的小路在懸崖上走,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、萬劫不覆。

她邊走邊大聲哭喊:“傅葭臨,你聽到了嗎?傅葭臨!”

大燕的話本子,不是總說這種懸崖一定會有棵什麽樹,什麽小洞嗎?

傅葭臨那麽一個厲害的人,怎麽會這麽輕易就死掉呢?

陸懷卿跌跌撞撞又小心謹慎走著。

她害怕找不到傅葭臨,卻又更害怕看到傅葭臨的屍體。

這個混蛋,他前世不是說什麽他是徹頭徹尾的瘋子嗎?

哪個瘋子會願意用自己命救別人啊!

“別哭了。”

就在陸懷卿哭得淚眼朦朧時,她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。

傅葭臨在小路旁的小洞裏,他靠著洞壁,他的右手無力垂著,左手則在不斷往外滲血。

他身上還有許多小傷口,都在往外淌血。

陸懷卿走到他面前,她想替他擦擦臉上的灰,卻發現她的手還被繩子綁著,根本就動不了。

“對不起,我讓王垠安保護你,沒想到他會突然離開。”傅葭臨道。

陸懷卿搖頭:“不是你的錯,誰也想不到那居然是不同的兩撥人。”

當時的情況下,王垠安不去幫傅葭臨才是不可能,沒人會想到那些人是故意調虎離山。

她望著傅葭臨這樣奄奄一息的樣子,低下頭眼淚像斷了線般掉落。

“都怪我,我就是個累贅。我總是給阿娜惹麻煩,後來還是個殘廢,惹得姐姐擔心……”陸懷卿說著說著,連同前世那些話都說了出來。

“怎麽會有我這麽沒用的人,我救不了漠北,我也救不了我自己,我討厭死我自己了!”

傅葭臨不知道陸懷卿重生的事,聽著這些話覺得很奇怪,但又想不出原因。

他只能當陸懷卿是在過分自責。

“不是的。”

傅葭臨伸出手,替陸懷卿細心擦去臉上的眼淚:“誰都喜歡你,你已經做得很好了。”

“才不是!你就是哄我!”陸懷卿悶道。

她就是個廢物,前世把漠北害成那樣,現在又把傅葭臨害成這樣。

傅葭臨搖頭:“不是哄你。”

陸懷卿擡起頭還想說什麽,卻感受到了唇上傳來涼涼的、像雪般輕柔又易逝的感覺。

傅葭臨剛才好像吻了她一下。

只是很輕很輕,輕到讓陸懷卿覺得就像夢一般。

“現在你信了嗎?”傅葭臨看著她。

陸懷卿後知後覺點了下頭。

她前世主動吻過傅葭臨,傅葭臨卻沒有主動吻過她。

但她總猜測傅葭臨的吻肯定是苦澀的、暴虐的,就像他這個人一樣。

而現在她才發現,他的吻溫柔又虔誠,像是神祇最忠實的信徒般。

不對!傅葭臨好像是在間接和她表白心意。

洞外又飄起了小雪,兩人在黑暗裏對視,除了風雪聲,再無旁的聲音。

有些事情卻不合時宜的越發清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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